昨天下午，之江饭店一楼会议中心坐满了人。大屏幕上有一张照片，一位老人面容慈爱，左手托着下巴，像是注视着会场的每个人。照片旁边有一行字：法律、艺术与人生。

这位老人叫曹星，音乐界的人士介绍他，是中国知名的作曲家、指挥家，曾任杭州市音乐家协会主席；法律界的人士介绍他，是新中国培养成长的第一代律师，曾任杭州市律师协会会长，全国律协民事业务委员会主任，最早受聘担任杭州市人民政府法律顾问的律师。

2015年3月25日11点20分，曹星先生因病在老家江苏南通逝世，享年80岁。

昨天，曹星先生法律、音乐界的同事、弟子、朋友100多人，一起回忆和他相处的点点滴滴。

这辈子最大的幸福 就是做时间的主人

曹星1935年7月出生，小时候非常聪明，中小学成绩，年年拿第一。土地改革开始后，刚满十八岁的曹星就担任了上海浦东一个法院的审判员。1954年，新中国第一部宪法诞生，两年后，曹星通过专业培训后开始担任专职律师。

曹星和杭州结缘于上世纪80年代初，在小车桥创建了杭州第二律师事务所。曹星经常到大学讲课，很多学生听了他激情澎湃的演讲，走上了律师这条路。1986年，刚刚从杭州法律学校毕业的任旭荣成了他的助理。

任旭荣回忆，曹先生是个非常守时的人。当时第二律师事务所非常简陋，传达室简单搭了棚，照现在看应该算是违章建筑。“我找了好久，比约好的时间晚了一分钟，第一次见面，面对一个羞涩的小姑娘，曹先生一点也不客气，劈头盖脸就是一句，请你不要浪费别人的时间，浪费别人的时间等于谋财害命。”

任旭荣当时吓傻了，不知道该说什么。也就是这句话，成了警示她一生的良言。现在她做了浙江楷立律师事务所主任，也是这样要求新入行的年轻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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星韵律师事务所主任吴清旺说，一次他和曹先生去省文化厅，说好下午一点半出发，曹先生先下去了，他接了个委托人的电话，下来晚了点，看见曹先生开着车已经出了门，他赶紧跑着追了出去。“追上后，曹先生就只对我说了一句话，以后要守时。”

在一次星光QQ群交流会上，任旭荣问曹星：如果时光倒流，你还会对一个女学生如此不宽容吗？曹星答道：“其他事都可以，守时是原则问题，绝不宽容。”

后来大家才知道，因为文革失去了整整十年的学习时间，曹先生非常珍视时间。从1979年到2005年的26年间，他每天坚持工作11个小时，谢绝99%的宴请和80%跟业务无关的会议，连大年初一都在办公室吃方便面。为此还得罪了一批朋友，说他“架子太大”。对此，曹星说，他只有歉疚，但不后悔，这辈子最大的幸福就是做时间的主人。

做律师不要只想着赚钱

要做一个有责任感

和担当的人

律师的本职工作是办案，上世纪八九十年代，浙江人言律师必为曹星。在曹星手上办成了无数件案子，最有名的有三件。

一件是1985年，金华市元宵灯会踩踏事件，38位市民不幸身亡，分管副市长作为灯会筹备小组的组长，以渎职罪被起诉。金道律师事务所合伙人胡祥甫回忆，为了准备材料，曹先生提前四五天赶到金华，1万多字的辩词，一字一句写出来，其间还修改了11遍。

这位副市长在当地口碑蛮好，家属也要求做无罪辩护。审理那天，一千四五百人挤在一个大礼堂里，审判前两天贴大字报的市民要求从重处罚。胡祥甫清楚记得当时曹先生说过一句话：“正如灯会成功功劳不是被告一人的一样，事故的责任也不是被告一人所造成的。”大家听得在情在理。后来，这群人又到法院，请求法院从轻审判。

另外两件是明星官司，原告分别是陈佩斯和刘晓庆，被告代理律师都请了曹星。曹先生在一本他和友人的交流实录里透露，在处理刘晓庆官司前，他看了桐城三尺巷的故事，对他启发很大，所以他提出“和为贵”方案，动员委托人和刘晓庆各让一步，最后解决了纠纷。

任旭荣说，曹先生是一个有大爱的人，很多市民挤在律师事务所门口问一些鸡毛蒜皮的小事，曹先生有时间都尽量帮忙。他时刻要求晚辈，做律师不要只想着赚钱，要做一个有责任感和担当的人。

一次浙江省妇幼保健院遇到了一件麻烦事，5对父母把孩子遗弃在医院，不管不问。曹星当时是医院的法律顾问，一听气得拍桌子，当即要免费为孩子们讨回公道。

任旭荣还记得，有个老奶奶被养女霸占了财产，找到曹先生，但没有钱付诉讼费。后来曹先生不仅免费帮老奶奶拿回了财产，还抚养老人，每个月，三五个人买上东西，就喊：“谁去看奶奶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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创建西子合唱团

是上世纪80年代唯一一个女声合唱团

一手持剑，一手抚琴，曹星驰骋于法律与旋律之间。律师，是曹星一生的代名词，又因精通音乐，曹星得了一个“艺术型律师”的称谓。

1957年整风运动，曹星找医生弄了个假病历，办了退职手续。也就是这么一走，让自己走上了音乐道路。曹星先后拜原上海乐团的何无奇、原上海音乐学院指挥系主任杨嘉仁为师，1958年，进入浦东一所艺术学校担任音乐班主任兼指挥。

1972年，曹星为原大关小学乐队创作了一首《学农归来》，2011年，阔别40年后，当年22名小队员又聚在西湖边，一起把这首歌送给了“曹叔叔”。

1984年，曹星创建了西子合唱团，这是全国首个也是上世纪80年代唯一一个女声合唱团，曹星走马上任任团长兼老师。

昨天，西子合唱团第一任学员贺玲回忆，队员里有老师、律师、工程师、工人等各行各业25人，曹先生对大家要求非常严格，迟到四次，就开除。条件艰苦，排练就在曹先生的办公室里，经常他这边忙完律师的工作，紧接着给大家指导合唱。西子合唱团成立第二年就登台演出，演遍了杭州的大小剧院。

后来队员们结婚生子，人越来越少，西子合唱团停了。

去年5月，30年再聚首，当年唱遍杭城的“好声音”又聚到一起，办了场《岁月如歌》演唱会。演唱会最后，80岁的曹星登台指挥了《欢乐颂》。

任旭荣说，曹先生那天跟大家说，等他死的时候，不要放哀乐，就放这首《欢乐颂》，还要大家唱着歌为他送行。当时大家听了哈哈大笑。

这是我见过最欢乐的追思会

今年3月31日，曹星先生的追悼会在老家江苏南通举行。告别厅里，大家遵照他的遗愿，放了《欢乐颂》和《夜晚的星》两首曲子，曲调欢快。

曹先生一直很注重仪表，出门西装笔挺。律师斯伟江夸他是老头里面最帅的。他传授给斯伟江一条穿衣经验：毛衣穿在衬衣里，这样很洋气。

聚是一团火，散是满天星。经曹先生提携过的年轻律师，现在已成了杭州律师界的中坚力量。大家都相信，曹先生就是一颗星，而且是最明亮的那颗，照耀着后辈们的成长。

昨天斯伟江说：“这是我见过最欢乐的追思会，如果曹老看到，一定会放声大笑，拍拍我的肩膀说，小斯，你去世的时候，也要办一场这样的追思会。呵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