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年来，我在律所带过不少新人，大概有几十个了吧，有实习生，有助理（或叫徒弟），有临时几个月的（如西南政法博士毕业留校的洪海林），有因各种原因调往异地的（如上海的向磊律师），他们都很优秀，也一直保持着联系。由于大学兼职，我还被许多JM法律硕士指定担任其指导老师，尽管其中有的是司法界的小头目，他们也客气地称我吴老师，但如此正式的谢师还是第一次。

    

    回想自己成长过程，也从学生走来，遇到过近百位老师，不乏让我终身难忘、刻骨铭心的老师。例如，去年刚去世的初中班主任胡耀斗老师，他的数学课通俗易懂，全班数学成绩总是全县前三名，晚上总是替那些忘记值日任务的同学提小便桶。同样去年刚去世的高中班主任徐百德老师，每天早上六点钟准时站在寝室门口，等到起床铃声一响，到寝室里“揪出”一个个赖床的同学，并一起出操跑步。就最近的看，上周刚来杭州开会的李开国老师，他是我的博士导师，他对我的学习要求很严，以至于我呆在学校的两年里只请过一次假，在他的培养下，我的法律上了一个新的台阶。
    先别谈高尚品格，即便从功利角度看，没有他们也许没有我今天。因为，他们的作用是无法替代的，他们在我的人生重要关口推了我一把，让我的人生道路渐渐开阔。从感恩角度看，无论我得到多少实惠，毕竟他们没有法定义务或者约定义务要帮助我这个来自农村、没有背景、没有利益、且不懂事的毛头小伙，他们却无私地教诲我、帮助我。我有什么理由不感谢、铭记他们？我有什么理由不将此传承？
    再回到这次满师宴，我非常感谢小赵的这份心意，谢谢她在星韵开了这个头，当然也谢谢她让我更加懂得老师的含义。其实，尊师不是封建，而是传统美德，只是现在越来越多的人觉得师不像师，徒不像徒，虽然表面有个师徒的形式，但并无授业解惑的实质。反过来看，即便得到老师的传授或指导，学生的解读却是一种商业交易——不是老师教我，而是我帮老师打工，所以老师给我工资，满师就是合同期满，如同一单业务完毕，从此毫无相干。彼此内心毫无人格意义上的师徒情感，甚至彼此怨恨，以至于连同事情感都不如，因为合作越多误解越容易产生。小赵的真情增添了我师带徒的信心。

          《回想六年走过的路，酸甜苦辣咸，泪流满面》

         

    谈到师带徒，难免会谈到如何看待助理的苦，且不说这个苦应不应该或有无必要，相信肯定有助理认为许多师父太凶了，剥削得太多了…… 甚至像周扒皮（律师圈内，不排除有这种现象和议论），我仅想谈谈律师职业的苦。
    我一直在想：世上哪个职业不需要吃苦？有没有既有钱，又体面，又潇洒的工作？找了半天，问了许多人，似乎找不到这样的工作（浙江卫视黄老师告诉我说“寺庙里的大主持”，但我想他也是吃了不少苦才修炼出来的）。那么，现在的学生步入律师岗位真的苦吗？我承认，对于部分人来说，有点苦，这个苦就在于心理压力。然而，谁不苦？每当我逐字逐句把助理的法律文书修改得密密麻麻，还要一一解释为什么，我觉得好累。可见，指导老师们也苦。也许我的“吃苦经历”让我多少有点残酷的精神。我认为只要压不死人的苦都可以承受，坚持下去，总会熬过去，终于熬过去时，再回头看看自己，那些曾经让你泪流满面的经历，让你油然而生自豪感！而且成为日后少吃苦的资本，更能让你领悟人生真谛。事实上，身边诸多优秀的资深律师，莫不有着艰辛的打拼历史，他们的故事不仅让人感动，更让他人流泪。郑金都律师上岗培训课上也说过，比起老一辈律师吃的苦，你们不算什么。我同意郑律师的说法。虽不敢自称律界前辈，但我也有同感。
    记得我考律师资格时，正逢我父亲病危，就在出发到杭州考试前两天时，局里要求我们参加夏收夏种，已经复习得脆弱的我图一时凉快电风扇吹通宵，以至于高烧不退，到了杭州猛吃泰诺，由于心急用量太大，昏睡不醒，差点错过考试时间，昏昏沉沉考了两天。所幸，仍成为全县八名考生中唯一通过者。然而，父亲在病床上给我说了一句让我永远无法原谅自己的话：清旺，我相信你能考上律师，但你将失去父亲。就这样，我在欣喜中接到“合格”的成绩单，同时也在调回县城十天后，失去了坚信“万般皆下品惟有读书高”的父亲。我清楚记得1991年，连日打针以至于跛着脚辗转8-9小时到杭州考研，虽然如愿以偿，但至今留下看书后遗症——飞蚊症。还清楚记得，2009年9月2日，这是我赴北京考博的痛苦历程开始的日子——离开刚满一岁的儿子，脱下西装，换上大棉袄，背上大书包，住进了北京语言文化大学不见阳光的地下室。北大校园里，羡慕地看着别人的小孩在玩雪，回到家，儿子把电话当爸爸，终于在历经两次失败后在2001年接到西政民商法录取通知书。非典那一年，用整整10个月时间端坐十平米的房间写完博士论文。尽管如此，我深深知道，相比那些优秀的同行，我吃的苦绝不是最多的，有多少前辈、老师、朋友付出过更多。
    再说一点，当下律师界对师带徒的模式有诸多异议，时髦的公司制受人追捧，然纵观古今中外，师带徒仍具有强大的生命力。退一万步讲，无论师带徒的模式是否科学都不能否认律师这个个性化极强的行业离不开老师教学生的传授过程，离不开师带徒的实质，而这个师带徒的过程就必须得到相互的尊重，其中包含的师徒情感的尊重。
    人类之所以为人类，就在于美好的精神得以传承。